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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上考研:“盲人高考第一人”正准备考研:要有人走在前面

时间:2022-08-02 06:09:34 阅读: 作者:gong2022




“跑”出来的中高考

张耀东知道,他的中考、高考,是爸妈“跑”出来的。

他刚上初中时,爸妈就开始考虑他上高中和大学的事,“我们就开始跑这些事,年年跑,每年一放假就把他领着去。”

2009年8月,张鉴给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写信,阐明了张耀东的情况,希望求学之路上能获得残联的帮助。

信被转送到中国盲协主席李伟洪手中。他打来电话鼓励张耀东一家,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好,有困难可以向当地残联求助。

2010年9月张耀东升入初三后,李晓涛向天水市教育局写申请报告,想为儿子争取一个参加中考的机会。由于此前当地没有先例,她不得不反复找教育局和报考学校沟通。

最终,张耀东获得了中考单设考场的机会。

考完第二天,张耀东就跟着父亲踏上了拜师学艺之路,“那时不确定中考能不能考上,就想着或许可以走音乐之路。”

两人来到西安音乐学院,敲开了二胡演奏家鲁日融家的门,说想跟他学二胡。鲁日融说:只要能来,随时免费教,但教出来之后孩子干什么?怎么解决外地上学的问题?

这一下子把张鉴问住了。

2011年11月,两人再次赴京拜访甘柏林、邓建栋、赵寒阳等二胡大师。直接在家门、楼道等,等了四五次才见到人。

此时张耀东二胡已经练到业余十级。几位大师听他拉完后称赞他是“高手”,愿意免费教,但还是那些问题:学二胡成本高,借读、住宿、生活问题怎么解决?学出来出路有多大?

他们建议把二胡当成业余爱好。

一番考量后,张鉴对儿子说:“人家这话对着呢,这一行确实不好活,咱们重心要转移。”张耀东有些失落,他知道二胡从此成了生命中的“顿号”,自己还得继续找出路。

之后两人去了北京联合大学。彼时,我国盲人要想接受高等教育,只有一条路——通过“单招单考”进入一些院校的特殊教育系学习。

张耀东参加了北京联合大学的“单考单招”,考上了按摩专业。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,“难道中国的盲人只能搞按摩吗?我从小到大上的都是正规学校,大学也要上正规的。我想赌一把。”

在此之前,张耀东爸妈多次写信给当地的教育部门、国家教育部,甚至去北京找教育部信访办。得到的答复是没有先例可考,“就算参加了高考掌上考研,也不会有大学录取”。

2013年4月,张耀东自己写了一封给教育部的信《我要参加高考》。信中,他说:“我是一名盲人,今天能坐在当地省级重点中学读书,是我付出几倍于常人的艰辛努力得来的结果……现在,我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。从小学到高中,我和普通学生一样,上的是正常学校,我也希望和普通学生一样参加高考,在公平的起点上竞争上大学……”

但直至2014年3月28日,教育部“盲人参加高考”的通知才让这家人看到希望。他们再次向当地招办申请参加高考。

一个月后才收到回复:可以参加高考,设置单独考场,试卷为初号字,专家人工阅卷。

奔波多年,张耀东终于有了参加高考的资格。

张耀东大学期间获得的各类奖项和荣誉证书。

“终于有着落了”

掌上考研

2014年6月22日,高考成绩出来,张耀东考了558分。短暂的喜悦过后,一家人开始担忧录取问题。他们打电话给南方医科大学、成都医科大学等询问情况,得到的回复是很难被录取。

一家人再次开始给甘肃省招生办写申请书和申明材料。

“没办法了,你当时啥办法都没有。”张耀东有些绝望:“如果只让高考而不录取,有什么意义?

转折发生在一夕之间。当地一家曾报道过张耀东参加中考的媒体,将他家的情况写了出来。第二天,全国各地的媒体纷纷打来电话。

张耀东一时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。人们迫切希望看到,政策给予盲人群体参加高考的权利,高校能够打破壁垒接纳这类特殊群体。

2014年7月26日晚,高考录取情况公布。

那天晚上,张耀东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查录取情况。晚上9点半时,他登录甘肃省高招办的考试信息平台,发现自己被湖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专业录取了。

妈妈躺客厅沙发上问“出来没”,他不敢说,怕自己眼花看错了。

他关上电脑,重启一遍,径直点开网页,一个个按下键盘上的数字输入准考证号,生怕按错。看了第二遍,还不相信。

退出后他又进了一遍,重查,这回终于相信了,一下子高兴得说不出话。几秒钟后,他对妈妈说“出来了”。

李晓涛“嗖”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,说“啊,我看!”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脑前看,“哦,真录了!”

那天晚上,她一夜睡不着觉,想着这些年的坚持和奔走,泪如雨下,“终于有着落了”。

第二天,她依然不放心,对丈夫和儿子说:“电脑上的东西不可靠,要实际的。被拒绝过太多次了,怕人家反悔。”

直到2014年8月17日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,这家人才真正“心里踏实了”。

张耀东想起上学时,爸爸一天8趟地送他上学。冬天时天冷掌上考研,风像刀子一样割人。爸爸骑摩托车在前面挡头风,“为我的这个事,爸把病都给落下了。没法说这些事情。”

张耀东知道,父母为他做的事太多了,他不愿想,只是说,不能对不起他们。

张耀东用放大镜看病人病历。

硬人

一岁半时,张耀东就开始学走路。他走到哪儿,母亲都拉着他。“我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线。”李晓涛说。

大学报到时,走在校园里,李晓涛习惯性地拉起儿子的胳膊。一旁的张鉴不乐意掌上考研,说:“他个大小伙,你让他自己走嘛。”

李晓涛心里知道应该放手让孩子自己走,但走不了两步,又习惯性地拉着他了。

但她越来越感到,儿子正在走出她的庇护,不再什么都跟她说了。

张耀东说自己是个“硬人”,“有啥事我就自己扛,解决不了再跟他们说。”

掌上考研

高三时,有一次模拟考试考完,感觉特别难受、走不动路。回家后,他直接躺沙发上就睡着了。

张鉴给他量体温,40度,立马领他到医院打针吃药。回来后,他责骂张耀东“怎么不早说”,张耀东说“我想着扛一扛就过去了”。

还有一次,在路边等车时,为了躲开过往的车辆,他撞到了环保绿化带的篱笆桩子上,一下子喘不过气来,“吓死了”。回家后,他没有告诉任何人。

记者问他有没摔倒过?他直摇头:“没有!”张鉴却透露,有一次洗澡时发现儿子腿上有淤青,问他他才说是上楼梯时摔倒磕到的。

21年来,张耀东生活在父母用爱编织的城堡。他走不出,于是把自己隔绝成孤岛,“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,不跟人说”。心情不好时,唱一段秦腔,拉一段二胡,就完事了。

他也曾遇到过心仪的女生,但从没表白过。问他为什么,他说:“她把我给拒了咋办?我这人比较谨慎,没把握的事绝对不做。”

5月23日中午,张耀东与记者来到学校外的一家面馆。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菜单,看不清。于是掏出手机把菜单拍了下来。然后把照片放大,头贴着手机看菜单和价格。

买单时,他点开手机上的计算器,自己算了下吃饭的钱。跟服务员算的不一样,他咕哝了句,没说什么。

回来路上掌上考研,他又算了下,发现是自己算错了。

他全程没有问人。

这个从小认为自己是正常人、只是视力差了点的男孩,极力向所有人证明,自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。

张耀东被评为湖北中医药大学的“十大校园之星”。

高中时,他加入了学生会秘书处。有同学质疑“秘书处要做会议记录,你能做到不?”张耀东心想“你们说我做不到,我偏要做给你们看,看我能不能做到。”

他和另一位同学同时记录,那位同学用明文,他用盲文,结果他记的比明文还详细。

大学刚入学时,学院为他安排了帮扶小组。一个月后,他就跟辅导员提出“撤了”,自己一个人能行。

同学麦麦提·热合曼说,班上的同学真心想帮助张耀东,但他不让帮,“独立性太强了。”

军训时,辅导员说可以不用军训,他坚持要参加,“你刚来就弄得跟别人不一样,让人咋看你呢”。教官让他在一旁休息,他也不休息,就在旁边站军姿。

眼下,张耀东正在准备明年12月的考研。他知道这又将是个很波折的事情,“等到明年,一家人又要开始写材料了,就像当年跑高考一样,再来一遍。”

张耀东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累,“一定要有人在前面走。”

但他依然希望,未来不管是考研还是就业,盲人都能有更公平的平台。

“你能上到什么时候,我就供你到什么时候。”5月24日晚,两鬓斑白的张鉴望着儿子说。

张耀东没有说话,默默闭起了眼。

窗外,篮球场上男孩们的打球声不断传来。那是张耀东不曾触碰的另一个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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